那纖纖玉手一個起落便是一場「大風雪」,孤獨與寂寞,塊狀的音域如飢餓的貧民們的輕聲哀號,光銳且突兀的高音像失去孩子的母親悲働。
為了詮釋現代社會的黑暗面,她使用了小調和不規則和弦,那一拐一拐的好似在諷刺在場的有錢人或當權者。
來到藝琴閣的不是有錢人便是當權者,因此這樣明顯的曲風加上琴技,在座的來賓應該稍微能感受那不安和不甘心吧!
「看來她這次志不在那首席之位啊!」少年心想。
「為什麼我這麼努力了,還是得不到父親的認同?難道就因為我是秦家的私生女?那為什麼孫羽塵一個外人,卻能得到父親的首肯?為什麼?他憑什麼?」少女的眼框中泛出淡淡的淚光。
十分鐘過去了,但是現場的氛圍,卻沒有因為琴音中止而舒緩,反而更加壓抑、低迷。
將頭微抬只見對手正用溫柔且憐憫的眼神望著她。時而有人用充滿憐憫的眼神看著少女,身為秦氏家族庶女的她,每每觸及這種目光,她就厭惡的想逃開,然而她在這雙美麗的眼睛中,看到不一樣的東西,是一種諒解與認同。
孫羽塵很快地收回視線,對手既然志不在輸贏,那他不如放手,就順著此刻的心情彈奏吧!只見少年忽然輕輕的撫上琴鍵,溫柔的彈奏著。一股暖流緩緩注入每一個死寂的心湖,包括對面那名少女的心。
「這是即興演奏?」慕容旗的手一面顫抖,一面扶著把手。
雖然看似簡單的和絃,其實暗藏玄機,但當中的玄妙,惟有身為音樂人的寧采程等人明白。
腦海中的旋律如流水般源源不絕,俊秀的臉龐也不覺的放鬆,毫無矯飾的溫情緩緩流淌在眾人心間,一遍遍撫慰人心中的寂寞。
似乎耳畔響起的已不是琴聲,而是孩提時代無憂的笑聲,似乎是青春時光中那初放的的悸動,每一聲、每一個動作那麼的令人舒暢,人人皆陷入曾經的美好,殊不知少年的手指已離開琴鍵很久。
「沒事了,都沒事了。」只見少年起身走向少女,將手帕遞向她。秦月嬋想都沒想,便撲入了他的懷裡低聲啜泣,也絲毫不在意已有多少人回過神來、注視著他們。
此刻秦月嬋的心已經不再感到寂寞,因為她從少年的演奏中得到了溫暖和理解。原來與他的相遇,並非是要在琴藝上爭個你死我活,而是獲得一相知相惜的,「伯樂」。
她未曾在人前失態,甚至是自己的親生母親。但在這個陌生的少年面前,她卻得到了片刻的發洩和安寧。
少女從還陷入某種怔愣的少年懷裡退出,並對台下的評審說:「我棄權!」
孫羽塵在那名少女俺中見到深沉的孤寂和悲傷,如荒野中一匹落單的小狼一遍遍哀鳴,試圖叫喚遠方的母親和同伴,而這是同樣身處在大家族中的他所能夠明白的悲哀。
「庶女」是什麼樣的存在?
說好聽點是「養女」,說明白了就是「私生女」。母親是破壞他人婚姻的第三者,而自己是正室眼中的孽種,這是永遠改變不了的事實。
孫羽塵入座時,聽見的就是對手這樣不堪的身世,誰又能想到他們過著比一般人優渥的物質生活,該付出又是怎麼樣不平等的代價?
他過去的十四年裡,他的家人總是缺席,不論是大大小小的學校活動和典禮,或是每一次他的生日,他們從來就沒辦法參與他的生命中最重要的日子。
如果能讓他選擇投生的家庭,他定會毫不猶豫選擇一個平凡卻能給予他親情的家,沒有錢!沒關係,家裡的每個人都健康就好;沒有父親或母親其中一人,至少還有一個人能牽掛我。
他想要的幸福很卑微、很簡單。
「真不可思議!如此成熟的即興創作,不但能將方才秦月嬋的心情和音樂轉為和諧的大調,還能結合自己的想法,以全新優美且柔和的小調結合,這也太……天啊!孫羽塵可真是音樂天才。」陶醉在天賴中的客座指揮慕容旗評論著,一旁的主辦人兼藝琴閣老闆的藍子凡也是一臉滿足。
藍子凡望著台上相擁的孩子心想,「他們到底還能為世人帶來怎麼樣的驚喜呢?」
徵選的結果想當然就是孫羽塵贏得,可是並非擔任伴奏一職,而是藝琴閣的首席作曲家。公佈時簡直跌破眾人眼鏡。
由於此次的首席伴奏一然從缺,藍子凡和慕容旗正商量是否再舉辦另一場徵選。
站在他們手邊的少年則一便陪笑,一面在人群中尋找那外表冰冷、內心卻火熱的少女,而前方的人影似乎有所感應。
秦月嬋腳步一頓,回過頭便對上那道飽含無限溫柔的幽深目光。
「孫羽塵,謝謝你!」如微風般的低喃,原來他就是那個『校園王子』!
此時此刻的他卻比在圖書館撞倒她的那個人,更加的閃耀、奪目。
孫羽塵臉上的笑意越發燦爛。她記起來他是誰了。其實他也不敢相信那個冒失的少女,竟會是音樂界小有名氣的鋼琴家︱秦月嬋。
想起方才在台上的那個擁抱,他還真哭笑不得;其實秦月嬋根本沒「真的」抱住他,少女不過是將她的頭輕靠在他肩上,也許是自己怕弄髒了他的西裝吧!
不過也因為這樣的距離,讓孫羽塵認出秦月嬋就是同校的同學,那股從她散發的特殊幽香,讓他憶起那天的「意外」。
「老爺,報紙。」老管家恭敬的把報紙遞給一名老邁,卻不失威嚴的男子。
「老李啊!我要的是各大報的財經版,你給我娛樂版幹嘛?」
「老爺,小少爺上報了。那是小少爺最近在藝琴閣的報導。」雖然服侍老爺多年,但老李依然被男子聲音中的威嚴給震攝。
「那有什麼好開心的,下次別再自作主張,我來不及看報紙了,回來後再看,你這次可要準備好。」
「是的,老爺。」
男子嘴上責罵著,卻將那份娛樂版的報紙夾在腋下。
等到老爺走後,老管家才輕笑出聲。「老爺可真是彆扭啊!」
有了藝琴閣首席作曲家這份薪水後,孫羽塵足以應付他自己的生活,不用再趕著打工了。除了和藝琴閣簽訂一年的契約之外,老闆藍子凡也免費提供他接送專車,以表示對羽塵的尊重和照顧,畢竟羽塵的加入,讓藝琴閣的作曲專業更上一層樓,也更加鞏固在文藝界崇高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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