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閱沙龍

我有時候真希望有兩個平行世界，在那另一個世界裡，我就會記住，

要從你的身邊輕輕滑開，彷彿你是一片風，一朵雲，一條光一塊微塵，

我所要做的只是認清楚，那是你，

無論看上去多麼無害的像是一朵風一塊雲一條光一片微塵，

然後滑開，並且忘記，

曾經相遇。

之後走自己的路，

永遠不與你交集。

讓你的覺醒由心開始。

除去懷疑之刺，末讓他們纏繞著愛的柔軟嫩芽。

沒有理由絕望，因為對每個問題，你都有無數的解答。

他們只靜候你的注意。

你的無盡可能性徘徊著等你覺醒。

你活在每一時刻都誕生的夢境裡。

妳的思想由虛無中召喚奇蹟。

讓這成為你的覺醒。

你是召喚一切重要事物的權威。

唯有你能給予意義、美與愛。

夏日裡的夕陽染紅了天邊雲朵，晚霞倒映於隨風搖擺青綠秧苗的水田，無憂的少年們與天真的弟妹成群結隊，沿著崎嶇不平的田埂戲弄道旁的花草昆蟲。幾個孩子同我擦身而過嘴裡哼哼唱唱著甚麼，仔細一聽，正是那首難忘深刻的《童年》。

兒時的夢與回憶好像指頭下流洩的琴聲，快速的浮現在我的腦海。那年有個短髮安靜的小女孩來到這個城市小學，從此開啟她對未來憧憬。「西瓜皮男人婆沒人要」此起彼落的嬉鬧聲自教室某角落傳出，稚嫩細小的「閉嘴」由一個擁有雙汪汪大眼的女孩微弱發聲，這時候一陣不輕且急促的腳步於走廊迴響，「你們在做什麼？怎麼可以欺負新同學？」依舊是熟悉不過老師的聲音，前一句她似乎費盡心力嚴厲的責問同學，後一句又似乎包括對受辱學生的關愛及自責。

掛著靦腆笑容的女孩怯怯向老師道聲「謝謝」便飛快的跑開，走廊上的人事物她全都視而不見，唯一令她此刻難以忘懷的是，老師眼底的真誠與溫柔，還有那一字一句在她武裝堅強，卻無比孤寂的心靈併發，「可不可以成為妳的朋友？可不可以讓我來保護妳？」後來這個同學接受老師，而這位小學老師也成為她第一個「大朋友」「及童年的夢」。

卡答卡答的黑膠唱片轉動速度漸慢，但是那首藉一屆又一屆懷抱童真，卻一腳將踏入殘酷現實的小六畢業生唱道優美而悠遠的《童年》不斷。如今當年懵懂年幼的學生，已初長成落落大方的鄰家女孩，那便是我。雖然「童年的夢」─成為一名老師一度像四年前紛飛的鳳凰花散落泥地而成模糊記憶，然於此刻，站在講臺眼神真摯語氣堅定傳授學業的老師，遙不可及的夢又清晰的映上心湖，激起一波波的旋瀾。

最近國內各大院校推廣CPR訓練新竹女中多名學生更通過CPR急救證照測驗，而嘉義市甚至舉辦校園CPR（心肺復甦術）競賽。

也許起初許多人對急救課程是毫無興趣，當下還默念該不會今天的課程就是這樣吧！那不就無趣極了！但事實往往與想像的不同。原來，學習急救也能這麼有趣！

最令我印象深刻與感興趣的部份是ＣＰＲ。ＣＰＲ是心肺復甦術的英文簡寫。

心肺復甦術（ＣＰＲ）技巧是使用於心臟或呼吸停止的病人，直到更高一層的生命救命術到達。ＣＰＲ包括口對口人工呼吸和心臟按摩。它會使一些帶氧血流到腦部和其他重要器官。

當人體因呼吸心跳終止時，心臟腦部及器官組織均將因缺乏氧氣之供應而漸趨壞死，在臨床上我們可以發現患者的嘴唇、指甲及臉面的膚色由原有呈現的正常色漸趨向深紫色，而眼睛的瞳孔也漸次的擴大中，當然胸部的起伏及頸動脈的是否跳動更能確定的告知我們生命的訊息。在四分鐘內肺中與血液中原含之氧氣尚可維持供應，故在四分鐘內迅速急救確實作好 CPR 時將可保住腦細胞之不受損傷而完全復原，在四到六分鐘之間則視情況之不同腦細胞或有損傷之可能，六分鐘以上則一定會有不同程度之損傷，而延遲至十分鐘以上則肯定會對腦細胞造成因缺氧而導致之壞死。

預演CPR時會使用一名人偶，可是為甚麼叫做安妮？因為當時瑞典有一位外科醫師的女兒，到海邊戲水而不幸溺斃，現場卻沒有人會急救，痛失愛女後的醫生心碎不已，於是決心發明這項救人的醫術，所以心肺復甦術在當時簡直是一項跨世紀的偉大發明！日後為了要紀念這偉大技術的由來，所以就以這位醫師女兒的名字做為心外按摩練習模型的命名－就是「安妮」。

據統計，在美國西雅圖有80％以上的成人會CPR，因此在當地，院外猝死病人的存活率超過40％；而在國內，院外猝死病人的平均存活率卻只有1.4％，因此CPR訓練的推廣在國內就顯得特別重要。

CPR整個操作正確是一件很累人的事，一但從事就不能停止。所以要三思，本身操作人動作流利，操作的正確度也會造成患者的生命延續，不容小覷!救人在於一念之間；救命則須一技在身。

一般人發生事故，第一個想法就是把病人送到醫院，卻不知人的大腦如果失去血液流動在４－６分鐘內，即將失去功能。矛盾的是我們送醫的過程常常超過這段時間。如果於送醫前能對於心跳呼吸停止的患者給予ＣＰＲ的話，病人的救活率就會提高。

俗語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人的生命真的是脆弱。老師一直耳提面命現場的警察及急救人員很重要，而現場判斷及急救熟晰度更為重要。如果判斷錯誤，或是延誤急救，無情的死神所帶走的人都不只是一人，而是一群人。悲劇往往發生的如此倉卒，令人措手不及，懊悔儼然是多餘的。

中國人向來喜歡引經據典。美麗的，精警的斷句，兩千年前的笑話，混在日常談吐裡自由使用著。

這些看不見的纖維，組成了我們活生生的過去。

傳統的本身加強了力量，因為它不停地引用到的人，新的事物與局面上。

但凡有一句適當的成語可用，中國人是不肯直接地說話的。

而仔細想起來，幾乎每一種可能的情形都有適合的成語來相配。

替人家寫篇序就是「佛頭著糞」，寫篇拔就是「狗尾續貂」。我國近年來流傳的雋語，

百分之九時就是成語的巧妙的運用。無怪乎中國學生攻讀外國文學的時候，人手一篇「俗諺集」，

以為只要把那些斷句合文法連綴起來，便是好文章了。

買衣服就是一個緣字，相信女子如我輩者皆有同感，衣服實在比什麼都更像女人的知己。自己喜愛的衣服，一定是「一見鍾情」，千千萬萬裡，一看就看到它，就是它了。這次不買他，下次也不買他，而終究還是買了它。我也像來逛街買衣事的興趣比買書要大多了，只要踏入西門町，便是無藥可救的掉入了十丈紅塵不能自拔。女人這種天生對衣服的敏感與癡心，乃至段於現實物質世界的切身之感與執著，最是被人拿來笑話，但我想如果男人破壞了理論與制度會變成虛無主義，而女人再墮落也不會落到虛無主義，因為物質自身的存在於女人就是可信可親的。

某個生命階段結束的時候，往往無聲無息。並不如袍子割裂的霎那，會發出提示的聲音，也不會有漸行漸遠的達達馬蹄，引人惆悵。它，只是結束了。就這樣。

而生命一如往常地前進。記憶還不曾增加多少，你對昨日的看法跟兩天前一模一樣。你的生命機能並沒有因之敗壞，你的生活習慣仍舊拖泥帶水，你的人際關係好像也未受到影響。你背著你的袋子，穿著你的鞋子，融入城市的人潮，沒有人知道你正經歷生命的轉變。你的危險性還不如一個流行感冒患者來得高。你順暢無阻地搭車上班，吃飯睡覺，與他人交換生活心得。有時候，談話中，你還是朋友中笑得最大聲的那個人。

你健康得不能再健康，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不理解你的人以為，你是他所認識的人當中最快樂而堅強的。唯一，你在人群中，你卻也不在人群中，你有種感覺，真正的自己其實已經離開這句正常活動的身體，站在旁邊，冷靜，隔著距離，毫無笑容也毫無憤怒地，看著人群中的自己。

你並不是失掉了情感。相反地，你的感情濃度正前所未有地濃烈，像一瓶上等芥末醬，只要嘗一口就會嗆到流淚。但，此時，它卻被仔細地裝入冰冷的瓶子裡，乾淨，無聲，規矩，等著被收藏到儲藏櫃深處，靜靜與世界脫離關係。悲傷雖然是主要的情緒，卻不曾張揚。當你發笑的時候，你聽見笑聲在自己的胸腔迴響，如空谷中迴盪的回音；而，山谷深不見底。連上帝也猜測不到谷底深藏著究竟是甚麼東西。

只有你一個人知道。也只有你一個人承受。那種結束的感覺。

是的，一切都結束了。結束的如此俐落，彷彿它從不曾存在。因此，你再怎麼活色天香地述說，也無法證明它帶給你的喜悅和傷害。你的生命因此更豐富或更蒼白，那又甚麼相干呢。你所知道的，只是默默承受事情結束後的現狀，像一隻賴活的狗兒，繼續對往後的日子搖尾乞憐。

你只有等待。等待「時間會治癒傷痕」。你故意冷漠地對待那一波波來歷不明的情緒，踐踏自己纖細的神經，你的大腦想要凌駕於你的感情，把生命整理成一套機械呆板的系統。你將自己縮小，隨著曾經屬於你的那份激烈感情，也放入那只芥末醬瓶子裡，裝作你不需要任何甜蜜都能活得很好。

終於，那天來臨。睜開眼睛，你發現自己不再思念曾經失去的那一切。就像你當初察覺到結束那般，你體認到結束的結束。你被治癒了。的確。

可，那又何嘗不是另一個結束。

人人都想當藝術家。因為藝術家不僅是一份職業，一個身分或概念。藝術家是一種珍貴物種，是傳說中的獨角獸，獨特、美麗、聰明、脫俗、性感、光滑，且稀少。

一個人自稱是藝術家之後，從此他天天晃蕩，飄移，思考，令人羨慕地無所事事。沒有人會不識趣地探究他的散漫。因為質疑獨角獸，對人類來說，是一件沒可想像的不道德行為。獨角獸是獨角獸，不是甚麼別的東西，光這個事實就應該換得一切平凡生物的肅然起敬。

或沉淪，或頹靡，或卑微，或自大，或貪戀物質，或講究身段，或閃爍原則，藝術家都有很正當的理由；為了藝術。藝術，這兩個字可能是藝術家直接由摩西的那塊石碑挖來的，總是散出不能直視的聖潔光芒，神聖，不可侵犯。如果神祇般高高在上的藝術家卻說他害羞無助，請求肯定，同時又看上去那麼自滿驕傲，彷彿整個宇宙都裝在他的肚裡。他抬頭挺胸，一開口，就必得要你全部的注意。即使他沉默無言，你也不能對他視若無睹。對藝術家來說，沒說出來的意見並不表示不是意見。他這個人的存在，就是一種最強大的意見。藝術家的心靈如同一輛沿途按喇叭、喧囂過街的汽車，霸道地要求所有人的關注，即使你視其為騷擾，都不得不回頭。

而你應該注意他的。如果你不注意他，並不是他的性靈不夠脆弱，或他的語言不夠生動，也不是因為他的創意缺乏光亮，而是你的感官粗糙原始，見不到纖細的紋路，摸不著事物的面貌，嗅不出真理的氣味，嘗不了細微的美味。是，你不懂他，因為你是渾球。因為你和你的朋友都是一群毫無鑑定力的豬。你對他的漠不關心，足足反映了你靈性上的大黑洞。無邊無際，想要補救都毫無頭緒。

而他的冷漠，他那優雅的冷漠，比你的冷漠更龐大的冷漠，卻是地衣草上那細密緊緻的露珠，纖細到連針也無法準確刺透；唯有經過天空的靈光照射，那無可挑剔的晶瑩便在你眼前閃耀，發出詫異的美，卻冰冷，難以捉摸。

不要抱怨藝術家的排拒親近。粗魯是他的個人風格，冷淡是他的懷疑精神，情緒化是因為他的內心始終是個孩童。藝術家不應該向人示好，也不懂體貼。他不想。因為他總是洞察到你的人性，他說。他閉上眼睛就看見你靈魂的不乾淨，和你狹隘思想團塊的形狀。他不大打算幫助你。不，那是醫師和家人的職責。而他是個藝術家。他之所以還容忍你，花時間與你相處，是為了拿你的人生當作他的觀察資料，他下一部作品的主題。

他站得遠遠地，眼光顯得陌生，他說他從不是你的朋友。只有藝術才是。

想像中，他忙著評論，複製、拼湊、捏碎、剪貼一套虛擬人生。他不會，也不能，參與任何正在實際進行的人生。如果他加入，那就不叫人生，而是作品。一場藝術的盛宴。

藝術家堅持活在這個世界哩，卻不願為這個世界負責。他的道理有點古怪，可是他不需要你真正理解他，他只是你注意他。只要一直有你在旁投以不分青紅皂白的崇拜眼光，藝術家將永遠性感美麗。

不一定擇善，但絕對固執。那是偏執的基本精神。

堅持不過馬路，因為斑馬線使他暈眩；半夜一點進了酒吧，也還是要喝薰衣草茶；盡可能逃離公共廁所；永遠不坐向北的椅子；只挑柔軟的蘋果入口；不敢讀報紙；不顧對著情人落淚；一輩子拒吃便當；不選擇暗色系以外的衣服。

她說的原則，往往沒什麼道理。她卻以一個落難烈士的高貴姿態，述說著犧牲，如泣如訴。她的面容散發出聖者的光輝，她真以為他在創造歷史，而她說的不過是喝咖啡絕對不應該添加奶精這件事。

偏執的人難免矯情。那是她義無反顧的道路。她的天賦。她不得不刁難。沒法不變成一個婊子。不能控制地炫耀自己的品味舉止。

她不見得真有甚麼辦法。但她總比常人多出那麼一些渴望。模模糊糊，不清不楚。但，她，的確渴望。如此真實。如此受苦。因此，她相信她是那隻比較特別的靈魂。芸芸大眾之中那朵形狀詭異的花，縱使缺乏香味。

大部分時間，她只是孤芳自賞。在熙攘人群中昂首邁進。她真以為她是人之貴族。用一種彆扭的方式展現她的氣質。她以為她用她的方式在對抗整個世界的庸俗，激烈地想要留下一個跡印─即使她所想創造的那個傳奇，其實不過是一個笑話。

但是她這麼這麼認真得一蹋糊塗，我不由得收起輕浮的笑容，向她致意。

當我們成長到某一個階段時，「自我」這件事就變成像手淫一樣，不能隨便在公開場合做，更不能與他人分享。還要小心留下痕跡。

比如說，不能讓別人知道你晚上睡覺還要像史努比漫畫裡的奈勒斯一般，必須抱著毯子才能邊流口水邊入眠。不能大聲說出自己其實不願意跟某些人共處一室，毫不忌諱批評他們。也大好任性穿著拖鞋上班，在袖口繡上俗氣的斑馬圖案。總是耐著性子聽完別人的勸告，還要表示自己一定改進。更重要的是，不可以過度炫耀自己的聰明才智，因為會有野人獻曝的危險。

你必須懂得識大體。大體不叫你沒肥胖自己，長成「大」大的身「體」。而是知道有一個「大」於你的身「體」的東西存在者個世界上。比你有勢力，有威力，有份量。讓人敬畏。必須聽從。

若你不肯低頭聽話，這個「大體」不見得會像阿諾一樣肌肉發達，狠命揍你一頓，從一輛疾馳的跑車將你推落街頭。

不，必不是這麼粗暴無理的方式。優雅而和諧，永遠是第一守則。

像是讓你在初春時期潛入一池山潭，表面上詩情畫意，實際上水冰得你頭皮發麻，全身打顫，下面還有無數看不見的石頭岩地在磨破你的膝肘、抵痛你的腳板。站在岸邊的人則享受醒腦涼風，欣賞花開，視你的喊救聲為對春天的頌歌─天地間一片祥和，你，又何必吹皺一池春水呢？

這，原來是你的「識大體」了。

識大體，就是也要裝沒事。跌倒了要懂得爬起來，五秒鐘內將外套沾上的灰塵彈掉，把不小心滑落出來的自我塞回口袋。聽到不悅的言語，則假裝在聽崑曲，有聽沒有懂，像個貴婦穩坐在五千元票價的位置上。看見別人偷情偷意偷真理，也要為了尊重他們個人的幸福與利益，將你的正義感留在家裡。

在大體的大帽子下，像是一隻兔子，魔術師手勢一起一落，瞬間不見。

直到有一天，你在街上遇見不斷教你識大體的人，他們的自我正大剌剌在冰淇淋店裡伸出舌頭、快樂舔著巧克力聖代時，你是世界上唯一自我被閹割的人。

賣弄可以是優雅的，也可以是粗鄙的。要訣全在力度。

賣弄高明的時候，會像煮湯灑鹽一樣、恰到好處帶出湯頭鮮味，讓平淡無奇的事物發出動人神韻；是一道不疾不徐的風，溫柔而堅定穿過高茂草陣，編織出目不暇給的圖樣；又如一隻深情款款的男人掌心，撥弄女人的烏亮黑髮，讓頭髮弧度在太陽底下閃出夜色的波光粼粼；或像曇花迷醉香味夜間爬出世居豪宅牆外，煽動路過異鄉人飽滿的鼻翼。

笨拙的賣弄卻是一道颶風，刮得草幾乎從根拔起，折斷荒地上的百年槐樹，粗暴的程度讓最冷靜的女人從椅子上跳起，令最有修養的智者破口大罵。品味低俗連暴發戶也忍不住譏諷。

但是，好的賣弄會製造出史無前例的美學饗宴，是人類感官的至上享受。詩人戀它、畫家愛它，貴婦恨不得時間如唱盤跳針，好讓那一刻高潮不斷重複，雕刻家則將它刻在小如米粒的象牙上，供人不斷把玩回味。

每一個喜歡賣弄的人骨子裡都是敗家子。在賣弄的定義裡找不到勤儉持家的道理。明明已經倒滿瓊漿的杯子，還是要繼續倒到滿溢出來也不停止：口袋已經空了仍要下注賭不罷手；身上已經夠多的珠光寶氣，硬是在出門前又多加一條鑽石腳鍊；詩裡已經有許多豐富的意象，仍要琢磨韻腳；已經夠焚富的雕刻壁飾，還要再鑲上奇珍殊石。賣弄的人不懂也不想適可而止。他甚至不在乎畫蛇添足。

因為，賣弄注定是一次事件，一個插曲，一次經驗，一個頓號。不是目的，不是終點。若比作愛情，賣弄不是終極戀人，卻是某一年，整個豔洋洋的夏季一直在路上與你相遇、互相交換眼神的那位陌生人；或在火車旅程共度三個鐘頭、連電話號碼也沒有交換的一位可愛女子；婚前最後一次獨自夜遊外出所邂逅的無名情人。它是一次調情。思想與美感的互相眉來眼去，不具目的的纏綿。它只能捕捉時光的某一刻，奔放到極致，隨即凝結在那裏。像一張靜態照片，卻不是繼續發展的動態照片。不再前進，因為它沒有明天。必須注重當下。現在。必得像個亡命分子般揮霍美感。時效短暫如午夜前必須消失的玻璃舞鞋。只求一夜絢爛。

一個完美的揮別手勢，一次優雅的旋轉身姿，一句恰到好處的挖苦，一趟追逐快感的速度之旅。賣弄從不為什麼存在，賣弄只為賣弄而發生。永不嫌多。

孤獨不是寂寞。孤獨是午夜街角的一支菸，是暈黃燈展下一本讀不完的小說，是做完愛情人下床離去的那一刻，是繁華宴席安靜的一角，是櫻花飄落的聲音，是夏日午後淅瀝的雷震大雨。但，孤獨卻不是寂寞。

當寂寞散出自殺的氣息，孤獨卻讓人更懂得生的況味。孤獨的高度哲學性，跟人類的行走速度有關；不只是身體上、也包刮思想上的展現出來的，一種對生命飽滿饜足又懶洋洋的散漫。

孤獨還意味著冷靜。保持距離的不理睬和不參與。因此辜圖是一種特權。不理會世俗的特權。你只管喝你的咖啡，穿你喜歡的粉紅色，不必假裝近視眼也可以不跟討厭的人打招呼。你甚至能出言不遜。因為你甚麼都不要，所以你強壯。當所有人都忙著玩同樣的一種遊戲，你以一種詩意的方式顯得格格不入。

是的，孤獨正是一種詩意的格格不入。跟喧鬧的用飯大廳格格不入，跟新年前夕摩肩擦踵的生鮮市場格格不入，跟路邊看熱鬧的人群格格不入，跟自己城市格格不入，跟心愛的人格格不入，跟世道流行格格不入。深沉而優雅。絕不大張旗鼓的示威遊行，也沒有擴音器的叫嚷。

孤獨者不懂憤怒的語言，他只是踽踽而行。

記憶是孤獨的唯一伴侶。每一個孤獨的人，都懂得像收拾書桌班整理自己。孤獨訓練他重整自己、收復自我。自己是他世上僅有的親人。加拿大鋼琴家顧爾德這個孤獨者說，「一個人和其他人在一起一個小時後，就得跟自己再相處上幾個小時。」在孤獨的狀態中，人特別能感到自己的清醒，特別意識到自己的存在。孤獨越巨大，自我也越放大。你幾乎可以感覺到自己太陽穴的脈搏跳動，清楚聽見空氣從你的氣管進出你的肺部，你完全明白你活著。此時此刻。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地活著。沒有其他誰。

孤獨是一種神祕經驗。有些人有這方面的靈性向度，有些人一輩子也不信邪。大部分的人則害怕孤獨，因孤獨就是自由。會讓人飛翔的自由。但在飛來之前，你必須先放開你一向熟悉的地心引力─那穩穩將你握在手心保護你的力量。你必須走，必須離開，必須自私。對所有親愛的貨中心憎惡的說不。

因為，一旦飛在空中，全部的全部都將離得遠遠的，一切的一切都會變成看得著、摸不著。你的經驗來自你的棄世，這是上帝要人類付出飛行的代價。

如果瘋子要在遼闊是上找處安身，我想不出除了城市還有甚麼更好的地方。顯然瘋子也同意。唯有在城市，瘋子才能不為人察地過著普通生活。城市人明哲保身的冷漠、難以取悅的癖性，以及喜新求奇的心態，讓瘋子變成猶如路邊的電線杆的意義。廣告招牌再刺眼，抓狂了要引人眼球，都市人依然有視而不見的本領。

你有你的問題，很好，只要別擾我，因為我也有我的不正常。要發瘋，請到下一條街。

活在都市，誰知誰比誰瘋。瘋子是一道城市風景，瘋狂成了一場競賽。強迫性精神官能症其實是求好心切的完美主義精神，躁鬱症不過是性情中人的表現，憂鬱症只是布爾喬亞文藝青年的高尚氣質，如果我開始歇斯底里，那是因為我必須吶喊我對世界的抗議。

如果瘋子不存在，世上沒有了先知、詩人、藝術家、哲學家，有沒有廣告界主管、服裝設計師、創業家。瘋癲，如同汽油之於汽車，驅動了整座城市。那些摩天高樓，那些輝煌燈火，那些閃亮招牌，那些漂亮店鋪，人類的心思一如彎曲接到鑽出一條條生命的出口。

在這座城市，再堅硬的水泥地面有能鑿出一滴瘋狂。

我懂...只是你愛的方式不同...

我告訴你說：〔我今天掃樓梯時，差點從樓上摔下來．〕

本來我以為你會安慰說：親愛的，小心點．

但，你說：〔掃慢一點不得了．〕

我傷心，覺得你不愛我、不在乎我．

後來，我發現我們的樓梯異常的乾淨，乾淨的都不用我掃，一個月後我才發現，那是你每二天抽出五分鐘的結果．原來你是愛我的，只不過你不說，這是你愛的方式，跟大家不同．

愛我的孩子，你以為老師這份付出得不回當值的代價？要我走卻又不恨我走，又有多少無言的情意、悵然和了解？

寫信給我的孩子，你低估了老師，也低估了同學，這全是出於一片愛師之心才寫的肺腑之言，老師感謝你。孩子，看中你的老師─你是看中了，謝謝─

老師不是飛蛾撲火的浪漫烈士，老師骨子裡是個有良知的生意人，講課，自然會問：自己給了學生什麼？學生又給了老師什麼？如果只是給，而沒有收，老師便退；如果只是收而沒有給，老師更當退。但是急流勇退之前的持、守、進、執的堅持仍然有時間的考驗和自我價值的判斷與選擇。

春蠶到死，蠟炬成灰的境界並不算最高，但老師的功力目前正走在這一步上，再提升，只能等待自然的造化，目前不能強求，便順其自然的執著下去吧。

教學，是一件有耕耘有收穫又有大快樂的事情。一心要做的農夫，終於找到自己的一百畝田，手裡拿著不同的一把又一把的種子，心裡放出了血，口裡傳出了藏在生命中豐盛、艷美和神祕的信息，種子怎麼捨得不發芽生根再茁壯？

田在發芽了，守田的人，你能不能走？

我聽到了青禾在生長的聲音，那麼快速的拼命長向天空，那生長的響聲，如火，燃燒了午夜夢迴時無法取代的寒冷和孤寂。

孩子 ，你們是我的心肝寶貝，我的雙手和雙肩暫時挑著各位，挑到你們長成了樹苗，被移植到另一個環境去生長的時候，我大概才能夠明白一個母親看見兒女遠走高飛時的眼淚和快樂。